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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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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0 章

“戶曹方彬來見。”

秦斐然同方彬本是同榜,年齡相差無幾,又長久地在京兆尹內,也算是熟識。

推門而入的方彬皮面白凈,看上去有些年歲,不過是未及四十,斯斯文文的讀書人。

“遣人送來就好,何必親自來見。”秦斐然笑呵呵道:“難道此刻你不忙?”

方彬臊眉耷眼低著頭,聽著秦斐然說話也不言語,將懷抱的文書盡數往秦斐然面前桌子上一堆,找個遠處的椅子坐下了。

笑盈盈翻著的秦斐然,越看臉色越是難看。

方彬不安地婆娑著手指,不住地偷偷打量著秦斐然的神色。

秦斐然將書卷翻的嘩嘩作響,心浮氣躁地往面前一推,皺眉問道:“你不要欺瞞與我,今年一年京都內成婚的數量如此少嗎?”

戶曹方彬整個人縮在了椅內,恨不得即刻消失,奈何還要面對眼前疾言厲色的秦斐然,苦著一張皺巴巴的臉,幹巴巴地陪笑著:“下官怎敢欺瞞京兆尹。”

“我是京兆尹,我也不是傻子。”秦斐然氣笑了,冷哼道:“今年京都成婚的人數不足往年的三分之二,還是算上了冥婚的,相差如此多,你要我信什麽?”

“今年就是如此報的…”

“是不是你們有疏忽紕漏!或者瞞報!”

面對秦斐然地呵斥,方彬縮成更小的一團。

“你們什麽膽子!什麽沒良心的銀子都敢拿,莫不是瘋了?”瞧著方彬畏手畏腳的樣子,秦斐然氣急:“陛下三令五申,婚書必須告知官府,不準隱藏。你們常年過手婚喪嫁娶的事,誰家有個風吹草動,你們豈能不知?若不是你們有心遮掩瞞著,誰還能有手眼通天的本事,無聲無息的不成?”

方彬不敢再坐著了,站起來佝僂著身軀聽訓。

明雄安上前微微阻攔,低聲道:“稍安勿躁。”

“若是陛下問起,我也如此說嗎?”轉頭看向明雄安,拍著桌上的文書作響,秦斐然開始覺得頭疼,不自覺地抱怨著:“年節前後,往來人數眾多,魚龍混雜,京都內外事宜已令我焦頭爛額,分身乏術。而陛下查過百官紀要後,還要在京五品官員都要去勤政殿做簡述。別的事倒是都好說,京都內的婚喪嫁娶我就這麽說嗎?”

“司戶說,還請兆尹據實相告。”方彬抖著為數不多的膽子說出口,並不敢擡頭看秦斐然。

“你就讓我這麽說嗎?這麽說給陛下?”秦斐然將文書舉在桌上,抖得嘩嘩作響,以示心中憤慨。

“都是實話,”方彬嘀咕著:“司戶說又不曾欺瞞,問心無愧的。”

“哦。”秦斐然忽而平靜了,了然道:“難怪司戶不親自來見我,你也不找別人來送,是料定了?”

方彬苦哈哈的一張臉可憐兮兮地看著秦斐然,既不敢推脫又不敢應承。

秦斐然怒火洶湧而至,拍案而起吼道:“叫他來見我!”

被明雄安勸道:“兆尹不必動怒,想必司戶參軍也是為難罷了。”

“他怕為難我就不怕了?陛下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,一向眼睛裏揉不得沙子。等我拿著這摞文書進殿,也往陛下面前一放了事?若是陛下問我時,一問搖頭三不知,豈不是禍事?若是要我連夜看並著熟記這些,其他的事我也不用管了。”秦斐然負手在桌後,不安地來回踱步,說到激動處揮舞著袍袖,負氣抱怨著:“由著陛下把我貶斥出京,去崖州去隆城去窮鄉僻壤,任由別人擺布罷了!”

見到秦斐然發火,方彬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退,奈何終有退無可退時。手指確定了墻的位置後,仍是回頭再次確定,轉頭對著秦斐然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
秦斐然盯著方彬,惡狠狠的笑著:“你們且都寬心,若我去了松州,去了榕州,你們還指望著能在京都內舒舒服服的過日子?你且讓他看看,他能有什麽日子過!”

縮在角落地方彬眨巴眨巴眼睛,格外地茫然委屈了。

“想必司戶也不是這個意思。”明雄安見勢不對,想要勸阻著。

“他倒是好算計!”秦斐然吼道:“由著他自己把好處撈出,還想著我替他作惡?”

“陛下既要問婚喪嫁娶,必定先問過了戶部,戶部尚書是秦成蔭,陛下就算心存疑問也不會即刻發難。”明雄安拉住秦斐然,連聲道。

秦斐然沈吟片刻後,手掌重重地拍著額頭,恍然大悟道:“倒是我忙忘了。”

明雄安笑道:“年前事多且雜,兆尹必定是一時疏忽了。”

“你有什麽主意?”

“要我說,不如兆尹帶著戶曹一起進殿。“面對秦斐然的詢問,明雄安笑道。

方彬瞪圓了眼睛,連忙想要拒絕,奈何沒有人聽他想說什麽。

秦斐然認真琢磨了一會,沒奈何嘆道:“思來想去,似乎只能如此了。”

眼見著二人的目光看過來,方彬驚恐,終於找到時機,擺手推拒著:“上次入宮見陛下,還是先帝在時,如今都多少年過去了,皇宮大門朝著哪裏開我都不知道了。”

“哪有做官的不見陛下的道理?”秦斐然嚴肅道。

“我不過是個小官,許多年來無功無過的,不曾升降。京都內又官員眾多,想必陛下連我是誰都不知。”方彬難免愁眉苦臉道:“何況見到陛下,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麽,要是說錯了話豈不就是罪過了。”

秦斐然不容拒絕道:“你回去準備,明日隨我進殿。”

“我素來膽小,你也不是不知道。“面對依舊不為所動的秦斐然,方彬試探問道:“要是女帝挑揀我的錯處,開年我是不是該在雲霓邊境做戶曹了。”

被秦斐然不留情面地嘲笑:“你當陛下閑的很?”

方彬訕訕地把話憋回去了,心內忐忑不安,又是女帝,要如何應對。

思來想去,既然被秦斐然盯上了,就算是壯著膽子,硬著頭皮也要去。

臨走前,秦斐然不忘叮囑著:“備好了近五年來的所有文書,回去同司戶也通個氣,若是陛下心血來潮想要查,也不至於太狼狽。”

方彬氣弱游絲地應了聲喏,秦斐然沒好氣繼續道:“還有,你跟司戶說明白,別總想著能躲過去。”

方彬臉皺巴巴的成了包子,推卸道:“還是您和他說吧,我人微言輕的,向來說話都沒有什麽分量。”

“你少說這些。”秦斐然冷哼一聲,道:“你也是個戶曹,任由別人擺布?你和他說明白,躲得過初一,躲不過十五,除非以後不在京兆尹當差,不然還能一輩子躲著不見我?”

方彬欲言又止,反反覆覆好幾次,垂頭喪氣的走了。

送走了方彬,秦斐然有些頭疼,不禁嘆息著扶著桌子坐下去了,不住地哀嘆。

明雄安連忙奉上熱茶,笑道:“兆尹不必過於擔憂。”

“還未曾問過,你家的女子如何了?”秦斐然接過茶盞,唏噓問道。

明雄安嘆道:“如今還是臥床不起,是乳母貼身照料。”

“如若有事,告知我一聲,回家去了也就是了。”

“如何敢勞煩,”明雄安站直身,拱手謝道:“之前的事還未謝過兆尹,如何敢再給兆尹添麻煩。”

“不礙事的,”秦斐然抿了口茶,定了定神,道:“我撐著能忙過來的,也忙不了幾天。”

面對秦斐然的關切,明雄安心存感激,越發地溢於言表。

秦斐然倦怠地揚手,示意不必在說了,他心裏亂得很,實在沒有心情聽虛假的客套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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